越城岭话竹
桂林日报
作者：
新闻 时间:2023年04月10日 来源:桂林日报
![]()
□钱开胜 钱永欣
五岭之首的越城岭，巍峨耸峙，是湘江、漓江、资江、浔江的分水岭。此处四季分明，水源丰涵，植被繁茂，尤其是随处可见的竹林，翠秀无边。
据清代《西延轶志》载，越城岭的竹类包含茅竹、猫竹、油竹、皮竹、紫竹、南竹、方竹、绢竹、苦竹、红竹、茨竹、果老竹、观音竹、楼莓竹、吊丝竹、箭秆竹、水竹、荆竹和广竹。其中茅竹与南竹，即是今天的毛竹与楠竹。
明代地理学家徐霞客《粤西游日记》记载里，对越城岭的竹格外留意：“归途采笋竹中，闻声寻壑，踏月乃返。”“其竹即余乡盆景中竹，但此处大如管，金宝顶上更大，而笋甚肥美。”徐霞客在越城岭遇见的竹，是独有高山竹，当地俗称为观音竹、扫阶竹、扫把竹或火把竹。观音竹笋为春夏之交时令野蔬，笋肉饱满味美，怪不得徐霞客对其赞不绝口。
越城岭的南宝顶山，因主峰形似倒扣之鼎锅，故又称为宝鼎或覆釜山。清代《广西通志》称该山：“脉连九嶷祝融，横界夷夏，为南条之首。”清代《全州志》载：“观音竹即扫阶竹，出覆釜山”。元代《竹谱详录》载：“扫阶竹，唐僧全真，姓周氏，郴县人，元和中居湘县之覆釜山修道。山顶极高，人寂后，生扫阶竹。高不过五七尺，枝繁叶密，柔韧芬芳，游山之人折去留数月，叶不脱落，特异于常竹。”唐代全真和尚，修道于宝鼎，德懋寿高，远近都尊称为“寿佛爷”。可见观音竹与寿佛有缘，是带有灵性的。
“斑竹枝，斑竹枝，泪痕点点寄相思。”更具灵性传说和艺术品位的斑竹，越城岭一带分布也很广泛，当地称之为花竹或晕竹。《竹谱详录》载：“晕竹，出湘全间，岭南、安南俱有之。竿类苦竹，节长大小不等。初竹青，上生白苔花，渐渐着竹上成斑。及洗去苔靥，紫褐斑晕，层层间错，殊可人意。筍不入食品。若他斑竹止一沁痕，无叠晕也。全州西瑶洞中及郁林山中出者，竹色正白，斑花尤分明，最为上品。（宋代）《桂海虞衡志》谓之斑竹，桂林属县皆有之，所记略同。”由此可见，当今海内外竹艺界热宠的“斑竹”，越城岭所产方堪称“最上品”。
越城岭溪沟涧渠交错，竹的变种甚多，称谓别名亦多。如荆竹也称寿竹，苦竹也称摆竹，箬竹也称管竹，紫竹也称打狗竹。除了旧志记载外，还有一些常见竹类，如烟竹、篱竹、麻竹、尧竹、红壳竹、黄茅竹、罗汉竹、龟背竹。越城岭的竹笋大多可食用，而且一年四季皆有。如毛竹类的大竹笋，红壳竹的春雷笋，摆竹的苦笋，方竹的八月笋、麻竹的花壳笋，尤以春笋、冬笋和水竹笋，味最鲜美，被视为山珍。为了方便保存，山里人还把竹笋制成笋干、笋衣、笋丝、腌笋、酸笋、笋脯和玉兰片等。越城岭的竹笋，无论是凉拌、煎炒还是熬汤，均鲜嫩可口，且有清热化痰、益气和胃的功效。竹笋烧腊肉、竹笋炒鸡蛋、干笋炖老鸭，是当地最常见的待客佳肴。
“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清代沈日霖在《粤西琐记》载：“不瓦而盖，盖以竹；不砖而墙，墙以竹；不板而门，门以竹。其余若椽、若楞、若窗牖、若承壁，莫非竹者。衙署上房，亦竹屋。”写的就是山里人因地取材，以竹作为建材的景象。至今，在越城岭很多山村，还常见竹制的桥廊、亭楼、篱架和寮棚。山里人更多的是以竹作器，这就五花八门，不胜枚举了。如坐卧的床榻、席枕、椅凳，盛藏的橱箱、篮匣、桶斛，农作的箩筐、筛簸、撮箕、谷垫，捕捞的罩笼、攒篓、钓具，交通的梯、杠、轿、竹筏，装饰的帘、屏、窗、灯笼，文房的毛笔、笔筒、臂搁、镇尺，吹奏的箫、笙、笛，品玩的茶具、扇画、竹雕。古时，竹子还用于制作箭矢、弓弩等兵器。越城岭山中多箭秆竹，此竹夹生于灌木丛中，叶硕大，可包裹粽子，编制斗笠，而竹竿宜制箭。相传，五十万秦军南下征伐百越，凭借越城岭一带丰富的箭秆竹资源，方才所向披靡。
“一节复一节，千枝攒万叶。我自不开花，免撩蜂与蝶。”自古以来，文人们往往寓情于竹、引竹自比。唐代白居易《养竹记》载：“竹似贤，何哉？竹本固，固以树德，君子见其本，则思善建不拔者。竹性直，直以立身；君子见其性，则思中立不倚者。竹心空，空以体道；君子见其心，则思应用虚受者。竹节贞，贞以立志；君子见其节，则思砥砺名行，夷险一致者。”越城岭的竹，生高山耐风雪，更能彰显“高风亮节、正直挺拔”之品性。因而，来此的名人骚客络绎不绝。早在宋代，全州通判赵崇萃就有《覆釜山扫阶竹》诗：“寸尘不染灵台镜，直干能钩潭底秋。此物无心应有节，真空分付与比丘。”明代顾璘曾任全州知州，多次登越城岭，留下不少诗句：“竹里流泉殷地喧，古堂犹是给孤园。”“高岩短竹余一尺，纤叶袅袅青鸾毛。”清代山东高密人单捷，曾在西延和全州为官多年，尤爱大山里的竹，留有佳句：“天然竹外一枝斜，不减孤山处士家。”“堂前堂后多修竹，雨曳风摇最有神。”清代西延人莫武纲有诗：“青松围宅竹围村，何异渊明五柳门。”自幼在全州湘山寺出家为僧的石涛，爱画竹，并有题画诗：“未许轻栽种，凌云拔地根。试看雷霆后，破壁长儿孙。”
“疏疏帘影由虚实，细细枝梢任短长。破土凌云冰雪志，恁般气节立山乡。”在越城岭，山里人喜欢在庭院四周和自留地栽竹，更对经常使用的竹器怀有深厚感情。由于竹资源丰富，资江岸边的金氏兄弟，秉承祖业，长年从事毛笔与竹扇精品制作，声名远播京津沪与江浙一带，产品很受名家欢迎。前不久，我们还遇见一位生长于越城岭山脚的地道农民，靠种水果起家的李先生，十多年来，虚心向前辈研学竹器制作技术，长年访瑶寨、进苗乡，收集废弃竹器，还从正在拆除的农舍旧屋火塘上，抢救出大量烟熏老煤竹。他收集的竹器品类已有千余种，打算建一个竹器民俗博物馆。而今，他通过网络的方式，正将越城岭大山里深藏的竹器文化，传播至五湖四海。
上一版
放大
缩小
默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