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2025年04月19日

　　□蒙祥吉

　　四月初，清明后，天气温润，草木葳蕤。我正在小阳台改造成的小书房里读书，倏然，一缕清甜而幽雅的暗香，顺着半开的窗户游来。这芬芳的味道，应是说楼下的柚子花开了。
　　除了柚子树，小区里还种有杨梅树、黄皮树、枇杷树、李子树等。这些树估计来自某个废弃果园，我猜是开发商为了降低成本，将果农不要了的老化树移栽至此，用作小区绿化。不过也好，这些果树虽不怎么长果子了，但枝干粗壮，在夏日里能撑起一片阴凉，用来装点环境倒也物尽其用，比直接砍掉要有价值。
　　偶尔，小区里的果树也会结几个果子。比如五月成熟的枇杷，金黄色的、大小不一的果实，像一串串鸡卵似的挂在树上，诱来几个放学归来的孩童流连树下，指指点点，思量对策。而小区物业更是善于借题发挥，即便树上的果子一家一个也分不匀，硬是搞出个一本正经的采摘仪式。有一年，还举办了分享晚会。孩子们踊跃参与，满心欢喜地分到果实，结果一口下去，个个酸得龇牙咧嘴、眼泪横流，鼻子都皱歪了。
　　平日里，其他树木开花我未曾留意。直至这柚子花的清芬将我陶醉，终于把我“勾”了出来。我合上书本，下楼做了一回“花痴”。
　　柚子树就栽在步道旁，低处的枝条伸手可及。晚春时节，柚子树的叶子泛着油亮的光泽，像涂抹了一层油脂。而那柚子花，就点缀在油性的绿叶间。
　　凑近细观，未开的柚子花花苞圆润饱满，“蕊圆白大如珠”，被嫩绿的花萼紧紧包裹着，垂挂在花梗之上，犹如一枚枚精致的翡翠吊坠。而半开的花瓣瓷一般地素白厚实，质感均匀细腻，微微向内收拢，温柔地托着鹅黄色的蕊丝，清雅之中透着一股高冷的气质。《桂海虞衡志》称柚子花“既拆则似茶花”，在我看来，这个比方有些委屈了柚子花。茶花虽也是白瓣黄蕊，但花瓣比柚子花宽薄许多，显得软塌塌的，少了几分精气神。而且茶花开败后，残花会一直挂在枝头，经雨一打，就像一团抹布；反观柚子花，即便凋零落地，花瓣依然保持着盛开时的形态，洁白无瑕，像掰开的百合，又像散冰碎玉撒了一地，令人怜爱。
　　立于柚子树下，柚子花“气极清芳。与茉莉、素馨相逼”的馨香将人萦绕。素馨我不认识，茉莉我倒熟悉，小区里也有，它“冰葩淡不妆”，素白玉润。茉莉花的香味清甜淡雅、舒缓沉静，《本草纲目拾遗》这样记载：“气香味淡，其气上能透顶，下至小腹，解胸中一切陈腐之气，辟秽浊。”待其半开，采下晾干制成茉莉花茶，泡上一杯，满室都是春天。关于对柚子花香的运用，范成大在《桂海虞衡志》中曾写道：“番人采以蒸香，风味超胜。”只可惜他没有详细记述蒸香步骤，也没有说提取出来的花香是用来做香料还是用来吃的，不然，让一个李子柒模样的女子演绎一番蒸香过程，应该是件挺风雅的事情。
　　想起李子柒，就想起了她拍摄的田园视频；想起那些诗意画面，恍然忆起乡间繁花却都错过了，比如杨万里的菜花、叶绍翁的杏花、辛弃疾的稻花、陶渊明的菊花……所幸春风依然温柔，每年花期依旧，虽时光不可逆转，却给予重新发现的机会。
　　我弯腰拾起一片凋零的柚子花瓣，它还带着盈盈的幽芬。抬望眼，枝头上一些青青的幼果才筷子头模样。暖风拂来，旁边两棵紫荆不断招手，接下来当听它们的花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