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2024年09月15日

　　□原子

　　朋友邀我晚宴，酒足饭饱之后，已至午夜。出了店门，经晚风一吹，头脑顿时清醒了许多。我穿过流光溢彩的街道，刚走到繁华的夜市，突然看到几个混混，正在用下流的语言挑逗一个高中生模样的女孩。其中有一个满头红发的混混，毫无忌惮地拉扯女生的衣衫。女生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侵犯，显得惊慌失措，流露着无助的眼光。而围观的人们面对这群来势汹汹的混混，也敢怒不敢言。
　　出于一个教师职业责任感，我怒火中烧，极想冲上去大喝一声：“住手，清平世界，你们干吗欺负一个弱女子？”但转念一想，不行，如果强行出头，不仅救不了女生，反而会遭到“群狼”的围攻。于是，我迅速摸出手机，拨打了110。
　　一会儿，警车鸣着警笛呼啸而来。车上跳下来几个警察，不由分说就把几个混混制服了。稍顿，一名身形精干的警察问女生：“刚才是谁报的警？”
　　我从人群中挤出来回答：“警察同志，是我报的警。”
　　警察眼睛亮了，大喜过望，惊问：“校长，是您？”
　　我愕然：“你是？”
　　精干警察兴奋地提醒：“校长，我是小海呀！您怎么把我给忘记了？”
　　经小海的提醒，我的脑海里迅疾闪过一幕。
　　多年前，我在一所乡镇高中当校长。一天晚上，学生下了晚自习，洗漱完毕后，就寝的铃声一响，在值日老师的督促下，学生们陆陆续续地进入了梦乡。我松了一口气，简单梳洗了一下，拖着疲惫的身子，一头倒在床上便呼呼大睡。
　　不知过了多久，朦胧中听到连续惊呼：“有人偷学校的东西了，快起来抓小偷啊！”
　　本能驱使我一骨碌爬起来，夺门而出。我看了看手表，这时是午夜两点多钟。夜色朦胧，只有依稀星星闪着诡谲的光。我迅速叫上值日的老师，朝发出呼喊声的厕所旁奔去。刚到厕所旁，一名瘦小精干的男生从一旁急匆匆地跑向我们，边跑边着急地说：“老师，赶快抓小偷，他们偷了我们学校的电脑，再迟点就要爬出围墙了。”
　　我朝男生手指的方向看去，几个黑影正抱着电脑急速地逃向围墙下。我怒喝一声：“哪里逃？”我和值日老师迅疾进行追击。那男生手一挥，十来个起床的学生也紧跟在我们后边。当我们快要追到那伙小偷的时候，他们赶快扔下电脑，惊慌失措爬出围墙，逃之夭夭。
　　那精干的男生提议：“老师，我们乘胜追击啊！”
　　我想了一下，月黑风高，怕学生有危险，就安慰他们说：“他们跑不了的，我们明天报案。”随后问：“你是哪个班的？叫什么名？”
　　男生敬了一个军礼，大胆地回答：“报告老师，我叫江小海，9班的班长。”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小海的动作逗笑了，我也憋不住笑了，然后问：“你是怎么发现他们偷盗学校的电脑的？”
　　小海说：“我肚子不舒服，爬起来上厕所，听到电脑室那边有响动的声音，我一紧张，拉上裤带就出了厕所。这时我看到小偷已经得手了，正急急忙忙人手一台抱着电脑往校园的后墙逃窜。已看来不及了，我只能大声呼喊。”小海顿了一下，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忘了，我还没拉完肚子呢！”说完就急急忙忙往厕所那边跑去。
　　我和同学们再次被小海的动作逗得大笑。笑过之后，我对这小海的背影大声喊道：“江小海，我记住你了！”然后，我吩咐大家回寝室睡觉。
　　第二天早上，我召开了临时校务会议，并建议奖励那名男生600元。因为午夜那一声呼喊，为学校挽回了一笔巨大的损失。一台电脑按当时6000多元计算，5台电脑就是3万多元。领导们纷纷表示赞同，他们说：“弘扬正气，奖励见义勇为的学生，这正是我们学校应该做和必须做的。”
　　决议形成后，我利用课间升国旗的间隙，在高挂五星红旗的台上宣布：小海同学见义勇为，敢同坏人坏事作斗争，临危不乱，挽回了学校的巨大损失。为了弘扬正义，奖励先进，经学校研究，决定一次性颁发奖金600元。我的话刚一落音，操场上就响起了一阵阵暴雨般的掌声。同学们羡慕、赞扬的目光齐刷刷地射向小海。而此时的小海，那精瘦黝黑的脸上顿时一片绯红。
　　见我长时间的沉默，小海再次提醒：“校长，您贵人多忘事，现在想起了吧？”
　　我有点小激动，拉着小海的手说：“后生可畏，年轻有为，感谢你为民除害。”
　　小海特别兴奋，紧紧地握着我的手说：“不，我应该感谢校长。您那一次的奖励，不管在物质还是在精神上给了我巨大的鼓励。后来我考上了公安大学，毕业后我回到县城当了警察，今年局里任命我当城关派出所所长。十余年来，我始终牢记校长那天在国旗下讲的话：见义勇为，弘扬正义，跟社会上不法分子作坚决的斗争。”
　　听了小海的简述，我伸出大拇指连连称赞：“好样的，继续努力，小海加油！”
　　小海豪迈地回答说：“好的，一定！”然后接着说：“校长，今天要不是您，事情发展到什么地步谁也不敢说。我代表公安感谢您见义勇为！明天我把您的事迹报上去，为您争取见义勇为奖励。”
　　我赶紧推辞说：“别别别，那是我做教师应该做的，千万别上报！”
　　小海说：“您就别推辞了，我努力争取。我先忙了，有空再去拜访您！”
　　说完，小海登上警车，发动机器，瞬间消逝在流光溢彩的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