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2024年01月06日

　　□刘娟娟

　　在作品《我如何清空父母的房间》中，犹太裔法语作家兼心理分析师莉迪亚·弗莱姆记录到，在父母相继去世之后，她开始清理父母的家：哪些东西该扔掉，哪些东西该送人，哪些东西该自己保留。莉迪亚拿起一件东西，又放下，再拿起另一件东西，如此反复，迟迟不能做决定。她说，父母家中有一种神圣不可侵犯的氛围，生命的彩虹还在每一件物品上闪烁，主人留下的痕迹还在屋子的角落里微微颤动。此时，物品并不只是冰冷的物品，它上面还有人的印迹、人的温度。物品穿越时间，让人的存在得以延续，物与人便也形成了某种很难拆散的整体。那么，守护着父母留下的物品，便也在感受来自父母的气息与温度，这样我们便与父母一直同在，不曾分开。
　　影片《寻梦环游记》以墨西哥的传统节日“亡灵节”为灵感而创作。在亡灵节这天，逝去的家人会重返人间，与自己的亲人团聚，但前提是必须有活着的家人把他们的照片供在灵坛上，这意味着世上仍有人记着他们，抑或他们没被世人遗忘，这样亡灵们才能回来。12岁的米格意外穿越到了亡灵世界，他遇到了不能回人间探亲的埃克托，埃克托希望米格帮自己把照片带回人间，让自己的女儿供奉，否则他就会在亡灵的世界消失。米格还目睹了一场亡灵世界的消亡，无人惦念的猪皮哥，在亡灵世界里永远地消失了。一张照片，抑或一件物品，它们都携带着主人的一丝丝气息、一抹抹余温，借由物品，逝者才能跨越时间，与我们实现空间上的凝视，阻隔遗忘与分离。
　　我们又何尝不是以同样的方式来对抗时间、阻止对亲人的遗忘呢？每年的清明节来临之际，父亲总会提前做一些功课。他把爷爷泛黄的照片重新取出来，故事便如流水般倾泻而出。而我则会把爷爷为我读过的书一本本取下来，当年讲故事的情景便又浮现心头。有许多个瞬间，我甚至觉得时间是停止流淌的，它没有过去，没有现在，也没有未来，它静静地在那里，属于永恒。爷爷走了吗？没有。物在，我们便拥有了一把开启记忆闸门的钥匙，只需轻轻旋转，昨日便可重现，我仍能听到爷爷温柔的呼唤，听到他为我讲有趣的童话故事。
　　如果物也有语，它能告诉我们的，一定比我们感觉到的多很多很多。实则，物确有语，只待我们打开自己的认知感觉通道，去与物来一场跨越时空的凝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