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2023年04月21日

　　□原子

　　曾老师在那所乡镇中学苦干了八年，终于干上了教务主任一职，而原来的教务贾主任顺势晋升了分管教务的副校长。记得曾主任接任的那天，贾副校长好像很不情愿地把文件柜的钥匙交到曾主任手里，说，后生可畏，学校教务这档事全靠你了。曾主任谦虚地说，哪里哪里，我年轻不懂事，以后还望多多指教。末了，贾副校长顿了一顿说，教务处公章临时急用我拿到家里了，改天送过来。听他如此说，曾主任在心里嘀咕，按规定公章是不允许拿到家里去的，作为老领导他应该知道这个呀！但碍于面子，曾主任只好说，好吧，就怕用时麻烦你不好。贾副校长阴着脸，一声不吭走出了办公室。
　　一天中午，有位农民模样的学生家长，肩上背着一个沉甸甸的蛇皮袋，手上拿着一张孩子休学申请，找到午间值班的曾主任说，他的孩子患了急性肝炎，想要休学。曾主任回答说，这个可以，但要县级以上医院处方证明才行。那位家长马上拿出一大沓医院处方证明，曾主任认认真真一一看过。稍顿，曾主任对那家长说，这事我可以定下来，但教务处公章在贾副校长那里。要不你等下午再去找他办理？那家长说，到了下午怕赶不上车了。曾主任转念一想，借此机会把教务处公章归回到教务处也好。于是对家长说，那我带你去找他办理吧。曾主任带学生家长找到贾副校长家里，贾副校长一脸不高兴，说是午休，叫那家长等会再来。那家长急了，从肩上把蛇皮袋子取下来放到餐桌上说，贾副校长，我等下要赶车，这是我自产的干花生，劳驾你帮个大忙吧！贾副校长看着餐桌上那袋沉甸甸的花生，脸上松弛下来。然后，他接过家长手中的休学申请，打开保险柜拿出一枚公章，高高地举起来，慢慢地盖在了那张休学申请书上。瞬间，一个清晰的大红的印章跃然纸上。章盖完后，贾副校长眯缝着眼睛对曾主任说，这个印章迟早要交给你们的，然后又把印章放回到保险柜里去了。曾主任看傻眼了，本来是想借此机会把印章带回教务处的，这样一来，这大红的印章一时半会是回不了了。
　　那是一个阳光炙热的下午，一位打扮入时的中年女家长进到教务处。中年女家长手上抱着一大沓证书对曾主任说，她在县里开了一间店铺，为了方便做生意，孩子要转学到县里读书。曾主任严肃认真地查看了那一大沓营业证书后说，没问题，我先帮你出具转学证明，等下我带你去找贾副校长加盖公章。曾主任解不了那个结，还想趁机会从贾副校长那取回那枚教务处公章。曾主任带女家长走进贾副校长家里，贾副校长眯着眼反复审视那些转学材料，然后慢条斯理地对家长说，中途是不好转学的，下学期再转吧。女家长着急地说，不行啊，爷爷奶奶年龄大了，留在家里放不下心呀！贾副校长沉下脸来说，我也不能坏了校规呀！这时，女家长从她时髦的包里掏出一个牛皮信封递给贾副校长说，这是他爸给贵校写的一封信，麻烦贾副校长高抬贵手好吗？到这份上，明眼人都很清楚那牛皮信封里装的是什么了。贾副校长又眯缝着眼看了一下那个厚实的牛皮信封，好像极不情愿地从那保险柜里掏出公章，高高地举起来，重重地按了下去。那张白纸黑字的转学证明上，赫然就添加了大红色的印章。女家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曾主任再次看傻了眼。他暗想，这次贾副校长该把教务处的公章交回到教务处了吧？盖章完后，贾副校长紧紧地攥着那枚公章对曾主任说，这公章迟早要交给你们的。说完，又把公章锁进了保险柜里了。曾主任傻傻地看着贾副校长的一举一动，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打那以后，曾主任已放弃取回公章的想法，而且还有点庆幸。公章不在教务处，自己反而落得轻松自在。如果有人来办事，顺势就把他推给了贾副校长。一年下来，曾主任作为教务处主任，除了给办事的人跑腿办事外，教务处的公章连摸都没有摸过。
　　一个阳光灿烂的上午，曾主任正在教务处整理材料，他的妻弟找上门来，说是要给他的儿子办一张高中毕业证书。曾主任立马给予拒绝，其理由是妻弟的儿子高一就辍学了。妻弟胡搅蛮缠，他说看在姐的面子上，无论如何也得给办一张毕业证。曾主任斩钉截铁地说，不行，这种违纪违法的事我不能做，也做不了。妻弟很生气，临走时撂下一句话，我是冲着你这个鸟主任才来找的你，立马我就办个证气死你，信吗？曾主任冷笑一声，有本事你就去办吧，反正我办不了！和妻弟闹掰后，妻子对曾主任也老有意见。
　　曾主任在那所中学又工作了三年，后来因工作需要调动到县教育局去了。有天局办公室小王告诉他，说是曾主任原来所在的那所乡镇中学的贾副校长出事了。曾主任急问，什么事啊？小王说，贾副校长收受贿赂，数额很大，已立案审查。小王顿了顿，闪着狡黠眼光问曾主任，你原来是那所学校的教务处主任，你怎么就没问题？曾主任仍然傻笑着说，呵呵呵，我会吗？干了整整三年的教务主任，那枚大红的印章我连摸都没有摸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