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阅读 龙胜各族自治县瓢里镇瓢里村是瓢里镇政府所在地,321国道穿村而过,是龙胜各族自治县与柳州三江侗族自治县和湖南通道县连通的必经之处。村里曾经有两条500米长的骑楼古街,两条古街一前一后,街道紧邻浔江(桑江瓢里段),旧时水运发达时,浔江货运可出三江、融安至柳州、梧州,最后通往广州。解放前,很多湖南、广东的商人都来瓢里老街做买卖、聚居,瓢里骑楼老街一时间成为龙胜的货物集散中心,热闹非凡,被称为龙胜的“小上海”。解放后,随着陆路交通的迅猛发展,瓢里老街的经济贸易功能逐渐衰退,旧时繁华的“小上海”成了历史,更成为瓢里人难忘的“记忆”。 而如今,随着瓢里特色小城镇化建设对瓢里骑楼老街的重新修复和打造,这条老街重新焕发出生机。 □本报记者汤世亮 通讯员李子娥 文/摄 瓢里村的骑楼古街曾是街坊记忆中的“小上海” “如今瓢里村的骑楼老街上几乎没有什么建筑了,只有半边湖南会馆还看得到。”日前,听闻记者要了解瓢里古骑楼街的历史,街上老住户张泽均不无惋惜地摇着头。 “你现在看到这段骑楼街是解放前修的,真正的瓢里老街是前面那条临江而建的,有200多年的历史。”张泽均说。在他的带领下,记者来到瓢里村骑楼老街,看到旧时的商铺早已被新式的砖瓦房取代,古石板路基本改造成了水泥路,旧时的码头也基本被修成了滨江小道。只有湖南会馆屋脊上的雕塑和源安码头的古青石板还能让人看到这里昔日的繁华。 “要是在六七十年前,街上的骑楼还是连成排的,大大小小的店铺随处可见,周边乡镇的村民都来街上做生意买东西。”年过七旬的温惠然家里以前是在瓢里老街上做布匹生意的。在他的记忆中,上个世纪50年代,瓢里老街的码头边还经常有来往于瓢里和梧州的几吨大的帆船进出,每天在码头上都有好几十艘木帆船不停地装卸货物。 据《龙胜县志》记载,三江侗族自治县往来瓢里的木船户自然组成帆木船专运群体,每艘船可载货3000余斤。船运每天达40艘,一般年景也有30艘。瓢里街沿河4座码头经常停靠着二三十艘商船,日夜装卸货物,一派繁荣。“那时,瓢里的大商人大多把木材、竹子以及油茶等特产卖往梧州,进回食用盐、布匹、钟表、桐油等生活用品。”温惠然说,“特别是粤东会馆和湖南会馆建成后,广东和湖南的商人结成队来瓢里贸易,全县各个乡镇的群众都来瓢里购买生活用品。” 今年55岁的瓢里媳妇石志艳老家在平等镇。她说,她的父母以前经常要跋山涉水从平等赶到瓢里挑盐和生活用品。“当时,县城、三门、泗水方向的人都是走水运,平等、乐江等地的则要走山路肩挑货物。”石志艳说。石志艳如今在瓢里老街负责管理湖南会馆的大门钥匙。她轻轻推开湖南会馆的大门,院内高墙垒筑,宽敞明亮,可容纳几百人,古时看戏听曲、人声鼎沸、来往贸易的场景仿佛浮现在眼前。只是如今热闹不再,在会馆的戏台上10多位大妈正在为即将到来的节日排练节目。 “这两座会馆的出现可以说是促使当时老街繁华的重要因素。”石志艳领着记者在湖南会馆周边参观。大门前,是旧时著名的源安码头,由当时的商户李源安修建,他也是旧时的大商户。“他们是做布匹、茶油等生意的。家里请了很多帮工,还有大型的仓库,一般贸易不是零售,而是批量的贸易。”现年65岁的李胜群是李源安的后人,常常听父辈们说起这段往事。据这些老人回忆,当时瓢里古街有4个码头,有何家、温家、赖家、李家四大家族贸易,加上湖南、广东商人往来贸易,街上的人熙熙攘攘,成千上万。 据《龙胜县志》考证,粤东商会和湖南商会分别成立于1825年和1832年。粤东会馆和湖南会馆建成后,分别定于农历三月廿三和六月初六为会馆会期。每逢会期,人山人海。“三月廿三会期,唱桂戏、对山歌、抢花炮、摆宴席,特别是看戏和宴席全部是免费的,钱全部由商会出,那个热闹场景,现在很难看到了。”张泽均回忆说。 而如今,瓢里最初沿江的那500米长的古街具体是什么时候兴建的已无从考证了,但从街上两座会馆兴建的时间来推测,瓢里老街至少有200多年的历史了。而到了上世纪三四十年代,仅两米宽的街道已无法满足当地经济贸易的发展。当时的瓢里乡长号召三门、龙胜县城的有钱人在老街的后面新建了一条街。新街始称正威街,平行于古街,宽四五米,全部为骑楼。很快,新街也发展成为500米长的街道。“现在我们本地人习惯将这两条街都称为瓢里老街,其实真正的老街是前面靠江的那条。”温惠然说。 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瓢里两条古街在历史的长河里历经劫难,饱受岁月沧桑。 两条街道的两边建筑都是骑楼,整条街道骑楼连接起来,可以遮阴挡雨。也正是这样的结构,一旦起火,则整条街道都可能被烧掉。 温惠然老人对于1982年新街发生的火灾记忆犹新。“火焰蔓延很快,一下子房子就接连烧起来,一烧就烧掉大半条街。后来瓢里街的房子都建成了砖瓦房,取代了旧式的骑楼建筑。”而在漫长的岁月里,瓢里古街和新街发生的有记载的火灾就有4次之多,火灾几乎烧尽了这里历史的印记。 几次大火后,瓢里村的那条老街已被损毁殆尽。在新街,一些吊脚楼式的老商铺门面被遗留了下来。一些老人三簇五攒地在街道两旁聊天,他们见证过这两条街道曾经的繁华。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瓢里水运会聚商业的能力逐渐受到陆路交通的冲击,昔日龙胜的“小上海”渐渐成为了历史。1955年以后,龙胜陆路交通从无到有,最后不断壮大成为主要的交通运输方式。自1955年以后,县城不断加强陆路运输货物的能力,全县货物集散水运为主的格局也随之被逐步打破。“从那以后,来往的大帆船就渐渐没有了。”温惠然感叹说。 自那以后,粤东商会和湖南商会也逐渐退出了龙胜经济社会发展的舞台,湖南会馆的四合院在“文化大革命”的浪潮中被砖块封住了大门,而粤东会馆所在地如今建成了小学。 传承百年:鱼生的滋味是“乡愁”的滋味 在龙胜瓢里村,与古骑楼齐名的是当地传承上百年的一种独特的饮食文化——— 瓢里鱼生。 早在100多年前,依傍在浔江边的居民就尝试着用当地特有的酸藠头和酸水做配料,泡着生鱼片吃。时光穿越百年,瓢里鱼生早已成为当地百姓节庆、款待亲朋好友时餐桌上一道必不可少的美味佳肴。对于那些吃着鱼生长大的瓢里人而言,瓢里鱼生吃进口中时那爽滑清脆的味道,已成了烙在他们心底的“乡愁”。 “鱼生是我们瓢里的传统菜,也是最具特色的菜,有亲戚朋友来家做客,我们一般都会做鱼生来款待他们。”瓢里村老支书温惠龙一边乐呵呵地说着,一边在厨房准备制作鱼生的配料,而他的儿子温新德和另一位帮手正准备处理一条大草鱼。 “瓢里鱼生的做法比较讲究,首先是要选好鱼。”温新德笑着告诉记者,地道的瓢里鱼生的做法大都用浔江里的野生鱼或者清水鱼做原料。浔江是流经瓢里最大的一条河流。浔江河水干净,这里生长的鱼鱼肉鲜嫩,吃起来没有腥味。说话间,温新德的帮手已将小池子中的水放干,用刀背将鱼敲晕放血。“放血在鱼生的制作中很重要,如果放血不干净,鱼肉就会发红,吃起来腥味大。”温新德介绍说,当地常用的放鱼血的方法是剥掉鱼鳃,然后将鱼倒吊起来,放干血之后,将鱼鳞刮净,用干净的消毒毛巾或吸水性强的纸将鱼身抹干。“这样可以减少鱼肉的水分,到后面泡酸水时会更进味。”温新德说。 等鱼肉里的水分被吸干,接下来要将鱼破开除去内脏,切成片状。温新德熟练地用刀顺着鱼骨切下,片下一大条无刺的鱼肉,马上用消过毒的干净毛巾包好,以便吸掉更多鱼肉中的水分。而在这过程中,他说切记不要弄破鱼肠或鱼胆,如果弄破了,这鱼肉就不能要了。接下来就是将鱼肉切成鱼片。“这个很需要刀工的,鱼片切得越薄越好。”温新德告诉记者,有些刀工过硬的厨师切出来的鱼生晶莹剔透,薄如蝉翼。 切好了鱼片,不过是完成整个程序的一半,接下来还要给鱼片配上丰富的配料。“如今的配料至少要有生茶油、鱼香草和酸藠头。”温新德介绍说,“瓢里鱼生与其他地方不同的就是配料中要有鱼香草。”鱼香草不是鱼腥草,两者的叶子颜色倒是有些像,但是鱼香草的叶子是长长细细的,散发一股浓郁香味。鱼香草是龙胜特产,出了龙胜很难找到。除了纯净的藠头酸水外,对吃讲究的瓢里人还会在碗里添加酸萝卜丝、姜丝、芝麻、葱、大蒜和辣椒。待这些材料都配备齐全后,才能吃鱼生。 “瓢里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有吃鱼生的传统呢?”面对记者的提问,两碗酒下肚满脸红光的温惠龙说起了他从老辈人那里听过的瓢里鱼生的故事。鱼生大致在清末就已出现在瓢里居民的餐桌上,这样算来已有百余年的历史了。为何瓢里会有制作鱼生、吃鱼生的传统呢?“这跟瓢里的地理环境有关吧。”温惠龙说。 相传最早发明鱼生吃法的是生活在瓢里的侗族人。多年以前,侗族人来到瓢里安家,但当时他们没有山林也没有田地,只能以打鱼为生。当时浔江里鱼类丰富,渔民每次打鱼都满载而归,打捞回来的鱼经常吃不完,那时没有冰箱之类的电器,吃不完的鱼很容易变质,为了延长鱼肉的保质期,侗族人便用腌制酸肉的方法做起了酸鱼,这样就可以放很长一段时间了。 腌制酸鱼虽然方便了鱼的储存,但与新鲜的鱼肉相比却少了味道。后来,侗族人发现在生吃鱼肉的时候也可以配上酸味,这样的鱼肉更显美味。瓢里的侗族人尝试用藠头酸水泡一泡鱼肉,直接生吃,味道比酸鱼更鲜美。就这样,鱼生的吃法被传开了。据介绍,最初瓢里人吃鱼生的方法比较简单,当他们捕到手指般大小的川条子时,会把鱼放在砧板上,用刀一拍,把鱼拍晕,去除内脏,放到藠头酸水里泡上10分钟,然后整条吃掉。 从最初的整条鱼泡酸水吃,到现在的切成薄片,加上芝麻、生茶油、鱼香草等多种配料,瓢里人吃鱼生吃得越来越精致。不少周边乡镇的人也慕名而来,温新德如今在瓢里镇上开了一家餐馆,主打的特色菜就是当地的鱼生。2011年,瓢里镇开始每年举办鱼宴节,使瓢里的特色美食文化得到更好的传承。“吃鱼生已成了我们瓢里人的一种传统饮食文化,里面渗透着瓢里一代代人共同的回忆。”温新德说。 特色小城镇建设,瓢里骑楼古街重现昔日繁华 时光荏苒,新的乐章奏响,这个坐落在浔江边的风情小镇开始演绎新的故事,温惠然这些老街坊的心愿也变为现实。2014年8月,瓢里镇被列为桂林市第二批新型城镇化示范建设镇,瓢里骑楼古街也迎来重焕生机的历史机遇。“我们要抓住建设特色小城镇示范镇这一机会,对瓢里老街进行修复开发,希望能重新将之打造为周边乡镇贸易往来的中心。”瓢里镇政府的一位工作人员说。 要对老街进行修复开发,最先要做的就是把原来毁掉的骑楼重新建起来。“重建骑楼,老街坊最有发言权,我们多次组织老街居民商讨重建方案。”上述瓢里镇政府工作人员说。据了解,老街的修复,按照岭南骑楼和桂北吊脚楼相结合的建筑风格对集镇老街进行保护性修复,同时也融入翘檐和窗花等瓢里历史文化元素,力图把历史、自然、人文和少数民族地方特色融入城镇及街道空间,彰显山水相依、文化深厚的特点。而整个骑楼的建材都是采用实木结构,使用树龄20年以上的实心杉木,共用原木616根,在房屋的吊脚挂有鲜花盆栽,主要以灯笼花、夕颜花为主。鲜花的点缀,让骑楼街多了几分柔美和鲜活。 “好多年没有这样热闹了。”2017年4月19日,是农历三月廿三,正逢瓢里镇一年一度的会期,也是瓢里骑楼古街修复后重新开街的日子。头发已斑白的李树强作为瓢里骑楼老街的历史见证人主持完开街仪式后,特意在老街上来回走了一趟。“希望老街以后都能像今天这样热闹下去,重新成为周边地区的商贸中心。”李树强说。“如今走在老街上,感觉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李树强笑着说。 而更让李树强这些老街坊高兴的是,随着骑楼和水运码头的修复,沉寂了半个世纪的老街又开始热闹起来。“从来没有这样好卖过,我们忙都忙不过来。”李粟光的“李记”九层糕摊位前排起了长队。李粟光告诉记者,九层糕是瓢里当地有名的小吃,他家祖辈几代都在瓢里老街上卖九层糕。之前由于老街冷清,李粟光的九层糕也鲜有人来问津。“现在老街又恢复了人气,我们的生意好做多了。”看着街上熙来攘往的人群,李粟光笑容满面。 除了“李记”九层糕,瓢里有名的鱼生、壮秀也重新出现在老街上,吸引着人们品尝和观赏。而更让记者惊讶的是,一些湖南邵阳的商人当天也来到老街上摆摊做起了生意。“老街原本就是周边地区的商贸中心,如今重新开街,湖南商人过来做生意也很正常,我们就是想让老街重新成为龙胜商贸的‘小上海’。”瓢里政府的工作人员说。 飘里村老街上的人们似乎仍没有忘记老街的过去,仍希望老街能恢复过去的繁荣。“现在年轻人都出去了,老街上就剩下一些老人,平日显得特别冷清。”温惠然说,“能在有生之年看到老街被修复,重新热闹起来,我也心满意足了。”
|